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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我身邊的親友,是不是或多或少有已經退休在家的呢?他們過的是怎樣的生活?

含飴弄孫?蒔花養草?還是成天讀報看電視?抑或是與三五好友小酌出遊?閒暇時打打衛生麻將消遣一番?

又還是在家裡等待孩子、孫子的來訪以帶來生活中一點小樂趣?

我的父親退休後,一度因為頓失生活重心而感到度日如年。由於兒女都在異地工作讀書,媽媽也還在繼續工作中,獨自賦閒在家的父親難免顯的落落寡歡又失落難當。如果不是因為後來加入退休教師協會,常常與三五好友一起出去爬爬山吃飯話家常,以及每天固定的土風舞班練習與表演,再加上家裡的一方小花園,我想他大概很快就會悶出病來了。我想這也是普遍的台灣退休人口的生活寫照。

而德國是個高齡化的社會,在我周邊的德國人,有不少是已經退休在家領退休金度日。有些是子女已經各自成家立業住在各地,有些則是單身或者是兩老夫妻居住在安靜的公寓或房屋裡面。不論是前者或是後者,基本上過的都是獨自而又有趣味的生活。

或許有人會以為西方人不太重視家庭觀念,所以兒女到父母年老時,多半不是親自奉養而是讓他們自己住到養老院去。如果你以為他們都是這樣自私的心態?那就太不瞭解人類共同的對溫情的需求。德國人也是一個相當注重家庭的族群,每逢重大節日,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回家探視父母、祖父母並與親友相聚話家常。只是在他們的觀念裡面,年輕人本應自組小家庭共同面對生活的喜樂苦憂,年紀大的人退休之後就是好好享受自己在前半輩子因為努力辛勤工作而少有的清閒的時候。大家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圈,卻又相互交集不斷。

或許是因為他們對於退休的定義很清楚:卸下工作及養兒育女的責任。除此之外也多半明白自己退休後的生活應如何進行與安排,也懂得保持身體上的活動與智力上的運轉,因此在街上即便是八十幾歲的退休老人,也總是讓你覺得神采奕奕。(補充一點,他們也很注重自己的穿著打扮,盡量要求簡單整齊並且顏色亮麗,很少會有那種看起來讓人死氣沈沈的歐巴桑打扮...)

比如我們的房東太太Frau Fischer。已經是八十多歲的人了,但是身體相當地硬朗,獨自跟我們這一群外國學生還有對門另外一位太太共同居住在這一棟三層樓的房子裡面。天氣晴朗的時候可以看到她在偌大的花園裡面修枝掃葉,大雪過後也可以見到她拿著雪鏟在門前將小徑上的雪掃除,下雨的天的時候她會坐在溫馨的小起居室裡面讀讀小說及雜誌,不熱不冷的時候,她會戴上帽子獨自或與常常來訪的友人一起到森林裡面散步或者是開著她的BMW到街上去訪友。雖然有時候她也會跟我說:「j我老了,最近老是在沙發上看書看著就睡著了...」,但是大部分的時間見到她時都是神采奕奕的。我很喜歡在回家見到她時跟她擁抱一下,身上會有把自己保持的很乾淨的香香的乳液的味道。

還有住在Bad Godesberg Frau Rehn。剛退休過後不久,她便開始接待當地歌德學院轉介來的外國學生,在因緣際會的情況下,接待了很多來自台灣各地的研究生,因而建立了很深厚又良好的感情。她有一方庭院,院內的櫻桃樹在夏天總是吸引了不少的台灣學生去拜訪她,除了採摘櫻桃之外,也跟她一起坐在庭院裡面吃烤肉、沙拉以及各式各樣外國學生所做的料理。她的習慣是,如果你跟她講話,她會「自動」負責糾正你的發音或者拼字,如果遇到不會表達的字,她的桌上隨時都有一本字典可以供翻閱查考,也因此獲得很多台灣留學生的喜愛。她的興趣據我觀察應該是在家裡面填「拼字遊戲」(就是一般書報雜誌上面有的很多格子加上一點提示讓你完成一篇填字的遊戲),還有刺繡一些簡單的桌巾或者是在花園裡面種青菜。她總是會在大家要離去之前從後院裡面搬出一堆較不出來名字的蔬菜給你,在她沾滿泥土又幾乎洗不太乾淨的指甲縫間,彷彿還可以讓人感受到她在園子裡面辛勤流汗後豐收的喜悅。雖然她偶爾也會抱怨子女的事情或者聊聊別人的八卦小事,但基本上還是一個讓人很有聊天欲的老婦人。

再說說我的語言交換Inge,她也是獨身,六0年代在法國工作、七0年代在巴西工作,後來又回到德國來做自由文字翻譯者。到了九0年左右,突然想學中文,那時候她已經五十多了,還是就這樣勇敢地申請進入科隆大學的漢學系跟一群年輕人一起念中文。之後還二度到中國去做短期教師及旅行的人生體驗。說到她的中文,講得雖慢,但是文法咬字都滿清楚的,而且很好學,我們講過的句子,他都會在碰面後做成筆記隨身攜帶看。平時她的生活就是跟一群也是獨身的好友一起去看免費的展覽與表演,假日一起去度假公寓休閒或滑雪。養生之道便是游泳、騎單車、打桌球以及吃健康有機飲食。而她的退休金依我自己估算應該每個月都是用得剛剛好(非常節儉),但是卻過得有聲有色。

看完單身老人的生活,還有Marius的父母,他們算是幸福美滿的家庭,父母退休後在住在波昂附近的一個小鎮裡。當我們去拜訪他們時,一進門就可以看到明亮的客廳裡有一架鋼琴,是Marius的爸爸在練習的,而寬敞的廚房裡面有各式各樣的廚具外,還有一本又一本漂亮的食譜擺在櫃子裡面,連記帳本或像本都用漂亮的包裝紙包裹起來。戶外的小花園可以遠眺這附近遠近馳名的七星山,法式風格的庭園裡面有著潔白的涼椅以及藍白鄉間的棚子,讓人坐在那裡喝起下午茶來就覺得好不愜意。而當我們到達不久之後,他的父母便整裝準備外出,因為他們固定在一週的某幾天要去朋友家玩橋牌,都是夫婦一起參加,之後順便一起用餐,所以我們的晚餐就要等到他母親回來之後再熱給我們吃。(其實她早就做好放在烤箱裡面了,只是我們的這位朋友其實回家就顯得懶得做家事,所以.....)雖然他們房間也到處貼滿了孫子孫女的相片(他父親甚至把他妹妹生的小孩跟她妹妹小時候約同年齡的相片放在一起供大家欣賞,真是超像的....),顯示他們對子女的愛,但是看得出來他們真的放手讓子女自己在過生活,因為沒有一個小孩住在他們家附近,但是大家都常常電話聯絡或互相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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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花了一點篇幅介紹我看到的幾位退休德國人的生活。看起來似乎很平淡,但是實際上要把這種平淡的日子過得有知足的趣味,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為有幾個很大的問題需要克服:

第一、寂寞感

第二、不被需要的失落感

第三、沒有目標

這些小小的情緒動因會大大地影響退休後的生活。一不小心就會落入無所事事、鬱鬱寡歡的陷阱裡。而我觀察到的這些德國老先生、老太太,他們有一些共同的面對退休生活的特徵:開放的心胸、持續的運動或勞動、獨立生活的精神、有自我安排的目標、依然不斷地學習。

以讀書取代電視。以運動取代哈欠。以交遊取代逃躲。看清自己的需求,重視自己的需要,努力地實踐。

或許我們離退休還有一段時間(長短就因人而異囉),但是看著各式各樣的退休生活,你想要哪一種呢?哪一種才不會斲喪對生命的熱愛,哪一種才能保持心靈持續地提昇,哪一種可以確保身心的滿足充實,哪一種又可以免於自怨自艾鎮日在子女的家庭之間遊走呢?

以上看到的一些例子,很有趣的是,不論他們有子女沒有子女、子女孝順或不孝順,都不會影響他們生活過的好與壞。因為他們即便是退休卸下生活重擔,還是能夠選擇為自己而活。這,才是快樂生活的重點,難道不是這樣嗎?

明天就是爸爸六十二歲的生日了。希望總是拖詞說自己已經老到不會用電腦的他,也有機會可以看到這篇文章,並且可以更快樂、用心地擁抱自己的退休生活。我對他還是很有信心的,因為去年他跟媽媽來德國玩的時候,不巧我生病住院好多天,他們不但在學長不在的時候自己搭電車出門在科隆市內及近郊自行探險,還跟媽媽單槍匹馬地從科隆遠付海德堡遊玩。這讓我相信,無論人到幾歲,很多事情,依然是大有可為的。

(不過這之前我得先強迫他上網看到這篇文章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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